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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懼未知 忠於自我 活出順流人生

發布日期:2022-10-16
/專訪臺大進修推廣學院學員 童思玫

童思玫,輔仁大學大眾傳播學系畢業,現任所像不凡有限公司負責人,擔任電影製片多年,打造出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,例如:《那些年, 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、《共犯》、《報告老師! 怪怪怪怪物! 》、《逆光飛翔》等知名國片。身為十八般武藝樣樣都要懂的電影製作人, 她必須肩負拍攝製作管理的責任,天性直接坦率的她,因此被訓練出理性務實的一面。因緣際會走入電影世界,一待就是整個青春歲月, 影視工作的勞動困境讓她深有感觸,疫情對電影產業前景的重創,更促使她重新思考自己的職涯與人生規劃。

【誤打誤撞的人生際遇】
「我是叛逆不愛唸書的學生,剛好不小心選到大眾傳播這門專業,當時我根本不清楚那是幹嘛的。」豪爽耿直是童思玫給人的第一印象,言語中沒有委婉的修飾,只有真實的呈現。

她從高中開始即四處打工,不僅曾騎車沿途投遞DM,還在菜市場當過「理貨員」,即整理餐廳預定的食材交給外送人員,她笑道:「以前都看報紙找工作,時間有空就去了,我不想讓自己太閒,順便賺點零用錢,老闆娘很訝異,怎麼會有大學生跑來菜市場工作,但她對我很好。」在市場中,年輕女孩無疑是獨特的存在,加上老闆娘特別關照,她因此受到年長同儕的聯合排擠,但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她,反倒覺得新鮮有趣,她分析:「剛好我就讀的科系必須觀察很多人事物,才能激發故事靈感。」市場中的人生百態,便成為她日後扎穩腳步的重要養分。

童思玫後來會進入電影圈,也並非按部就班的人生規劃,而是誤打誤撞的打工經歷,她大剌剌說:「當時覺得自己不務正業太久,覺得該找份專業相關的工作,剛好看到報紙上徵攝影助理,感覺是拍攝婚紗的攝影師助手,就傻呼呼騎車到林口面試。」當年林口的許多地方都仍荒煙漫漫,對方滿臉驚愕,盯著單槍匹馬直闖「阿榮片廠」的小女生,還再三詢問:「妳確定要來這工作?」雖然跟想像中有所落差,但她心想:反正就打工試試無妨,這個膽大無畏的女孩,便一腳踏進電影世界。

直到畢業前,有位女製片對她說:「這種環境不太適合女生,妳應該去製作公司。」男女不平等的年代,片廠有許多不成文的規矩與禁忌,例如:迷信女生坐在攝影機器箱上會導致機器故障,有次她整理東西不小心順勢坐到,馬上就被前輩教訓了一頓。

「成長過程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,當下可能沒察覺,但隨著時代觀念改變,才意識到當時有多不合理。」對童思玫來說,當年那位女製片算她半個師父,隨即介紹她去製作公司從助理起步,學著找道具、找演員,她笑說:「後來又遇到一位前輩說要帶我出去闖,當下只想跳脫舒適圈,出去混才發現freelancer 什麼保障都沒。」

離開製作公司第一年,她什麼類型工作都接,結果累個半死;第二年,她開始替自己找定位,只接製片相關工作,結果差點餓死,直到第三年,有位年齡相仿的同輩,邀請她擔任新劇製片,她心想:「既然對方都敢用我,那我也當仁不讓。」從此開啟她的製片之路,一路走來因緣際會,遇到不少貴人相助,誤打誤撞踏上這趟命定的旅程。

【酸甜苦辣的劇組日常】
「影視產業相當消耗青春。」童思玫嘆道,電影拍攝流程冗長,策劃階段從開發故事概念開始,要思考宗旨與想傳遞的價值觀;劇本撰寫前,必須進行田野調查、請教相關專業人士,順利的話一年可以完成,改個兩三年也很正常。

劇本確定後開始尋找資金,先申請文化部輔導金作為第一桶金,再去拜訪影視固定投資的企業或平台,每年待評估的企劃案多達數萬個,要想盡辦法吸引目光從中脫穎而出,若前置完成卻沒有商業市場,所有付出就會付諸流水。

進入製作階段後,要找導演、確認演員、組建團隊,才能進入實際拍攝,拍攝完成後,還有後期剪接、行銷宣傳等,每部電影誕生,都需要歷經漫長的等待、討論與煎熬,加上無數幕前幕後人員的心血,從籌備到上片,最快三年,最慢則無上限,甚至可能胎死腹中永不見天日。

製片是劇組的核心人物,必需掌控預算、進度規劃、劇本溝通與執行細節,尤其是在有限的預算內,完成影像、推廣,並扛起票房的責任。談到印象最深刻的作品時,童思玫說:「每部片都有它獨一無二的特質,也都有不同甘苦談。」她認為,盡人事聽天命,似乎是這個行業的宿命。

拍片時,除了螢幕上的演員,還需動用攝影、服裝、道具等幕後工作人員,一個劇組至少七八十人,彼此就像日夜相處的大家庭,能激盪出不同的火花。幾個月的相處,難免會遇到意見相左的時候,好在影視從業者大多「吵完就算了」, 很快能盡釋前嫌地共事, 她笑道:「大家都有對事不對人的共識,只希望把事情做到最好。」

近幾年,童思玫有感於媒體形式快速轉變,傳統電影宣發管道效益逐漸降低,於是前往臺大進修推廣學院進修「完勝新媒體與社群的行銷力」,有助她了解不同社群媒體的特性與操作模式,還能搭配輿論製造話題,提昇曝光效果。

雖然電影行銷會委託專業團隊負責,但身為劇組的大家長,她必須具備足夠的專業知識,才能清楚傳遞需求、評估受眾、選擇平台、判斷提案,以及跟宣發團隊建立順暢的溝通管道。除此之外,她願意用開放的心態參與社群互動,在不同平台上觀察各族群的生活樣貌與互動模式,幫助她從中挖掘故事靈感與角色原型。

【影視工作的勞動困境】
「這行汰換率很高,工時跟作息都不正常,一上工就是二十四小時起跳,甚至好幾天沒睡覺,我曾經在等紅燈時睡著,直到路人來敲車窗才驚醒,超時工作導致疲勞駕駛或車禍意外,在這行很常見。」前陣子臺劇《初擁》劇組人員意外身亡的事件,同樣反映臺灣影視工作者的勞動困境,童思玫說:「墜谷事件帶給我們很大的震撼跟衝擊,那位攝影師人很好,又是業界數一數二會揹steadicam的人,小孩還來不及認識爸爸,經驗也來不及傳承,就離開人世。」這些積弊已久的事,平時根本不會有人在乎,直到憾事發生才會浮上檯面。

童思玫補充:「拍戲沒有SOP,每部片都會有不同的狀況,今天拍爆破,明天得上山下海,我們常要面對專業領域外的問題,即使請教專家,也會有判斷失誤的潛在風險,最關鍵的是,我們沒有足夠預算做完整的防護措施。」預算取決於市場規模,國片不像好萊塢擁有全球市場的優勢,因此要面對許多無奈與取捨。

文化輸出絕非易事,拓展海外市場要評估國際接受度和顧及文化轉譯度,好萊塢跟韓國流行文化也都是花了數十年,傾國家力量,投入大量資金與人才培育,才逐漸創造綜效,讓價值越滾越大。

「拍片這麼多年,最無奈的就是工作環境改善遲緩,年輕人滿腔熱血進入影視產業,入行後卻看不到未來。」童思玫強調,制度改善並非一蹴可幾,必須靠大家共同發聲與爭取,借鏡國外影視體系與工會規範,日積月累慢慢改變。文化產業承載著歷史傳承意義,唯有新血源源不斷加入、不重蹈覆轍,才能爭取更完善的合約保障,創造健全的工作環境,留下更多有意義的作品。

【後疫情時代下的轉型與反思】
「電影很看市場,有幾年國片票房隨便破億,投資方很敢給預算;但疫情確實重創電影產業,讓大家陷入停工窘境,而流失了一批人才,新生代趁年輕轉行到工時固定、能顧及健康的單位,這樣也很好。」童思玫由衷祝福他們。

在後疫情時代,轉拍影集的人變多了,再加上現今影音串流平台多元,觀眾習慣在家中追劇,回電影院的人潮有限,相較之下,投資方更願意投資影集,大概只有好萊塢特效或恐怖片能吸引部分觀眾回流,她自嘲:「大家對國片普遍沒那麼偏好,我們常收到公關票,即使免費贈送,對方都不一定要,尤其年輕觀眾常說:『等Netflix上片再看就好』,但一聽到漫威電影,態度就三百六十度大轉彎。」電影產業的變化,令人不勝唏噓!

她進一步分析,影視產業多少需要靠運氣,不時會出現大放異彩的作品,就像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票房大賣,但若花了大把時間跟成本,觀眾回電影院意願卻不高,等於一上片就賠錢,確實會令人失望不已。

在萬物數位化的年代,內容創作越來越平民化,只要有創意有想法,人人都能當導演,新世代崛起,也意味著資深從業人員會慢慢被淘汰,她淡然說道:「願意做這行的人, 應該都很喜歡說或聽故事吧!這也是支撐我這麼多年的動力,看到動人的故事,就想跟大家分享,想把那份感動傳遞出去。」雖然形式或媒介不斷改變,只要大眾娛樂需求存在,影視產業就不會消失,回歸本質終究是:「故事是否吸引人,」好的內容或劇本仍是核心,不僅為人們帶來感動或歡樂,也為不同時代留下不同的文化印記。

【順應機緣 從容踏上未知旅程】
長年極度高壓的工作環境,讓童思玫常有身心靈被榨空的感受,直到某天她忽然看不清楚書上的小字,才驚覺人生已經走到無法任意揮霍的年紀,只靠熱忱不足以支撐信念。

去年她因腎結石入院,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強忍疼痛,唯一的感觸就是:「生命真的好脆弱,才一顆小石頭就把我搞得痛不欲生!」當下她告訴自己,必須大幅改變人生軌跡,把家庭、自我、生活都照顧好,於是她決定戒菸,開始培養運動習慣、清淡飲食、閱讀各類書籍,透過自我提升來拓展視野,讓身心靈都得以upgrade。

明星在螢幕上光鮮亮麗的風采, 讓人不自覺戴上濾鏡去檢視他們的生活,但童思玫認為,接觸久了就會發覺:「他們也都是一般人,」有著凡人般的生活習慣與喜怒哀樂,所以她認為:「做自己就好,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我,因為我就是我。」以此為她的人生觀,期待自己力求盡本分,對於其外界的紛擾,則能遵從本心淡然處之。

對於未來,童思玫一直覓尋斜槓或副業的機會,不管是電影延伸服務、開發商品線上銷售,甚至是前往其他國家發展等都不設限,樂天知命的她說:「順著老天安排的路,機緣到了就勇敢往前走!」當年那位騎著摩托車, 騁馳趕往各打工處的小女孩,在看遍世間風景後,仍舊保有順流前進的初心,樂觀看待老天爺賦予她的所有安排。

採訪於二〇二二年三月 文/吳文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