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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有限的生命 留下雋永的身影

發布日期:2020-08-10
/專訪臺大進修推廣學院PMLBA學生 戴韶銘

戴韶銘,中央警察大學警察政策研究所畢業,從警資歷豐富,歷經戶政、人事、刑警、保防、教官等多元身分,現為新竹縣警察局保防科科長,兼任警察體系學校教官。自認個性慎獨,嚴以律己、寬以待人。嘗言職位不一定要很高,但要有格調;做人要有風骨,留給家人、子女、同事、身邊的人肯定認同的正面印象。


【獨子從警 扛起家中經濟】
戴韶銘從小家中經濟狀況不好,父親因職災受傷長期臥床,靠母親在紡織廠上班,每個月不到一萬元,辛苦養活全家;姊姊懂事,高中畢業選擇讀夜大,白天上班幫忙補貼家用。在那時代,考上警官學校的學生通常都能考上國立大學,但身為家中獨子的戴韶銘,顧念家境不好,決定從警,四年大學學費全免,還有零用金拿回家,畢業保證有工作,長期穩靠又安定。他記得民國七十六年畢業時初任警察的薪水才一萬八,和當時一般工廠全職工作可領二萬多元相比,算是偏低,但想到每個月能拿一萬元回家,就覺得警察這份工作已足以養家糊口了。
父親擔心獨子去當警察危險,建議戴韶銘進學校時選擇戶政系比較安全。果然,畢業後戴韶銘分發到戶政事務所工作,便裝擔任櫃臺戶籍員,負責戶籍登記工作。當了兩年覺得沒成就感,跟父親商量後轉考人事,結訓後分發回新竹縣警察局人事室工作,日常上下班,兩年間人身大致安全。
爾後,戴韶銘知道有個刑警主管職出缺,薪水高出當時許多,有主管加給、刑事加給、危險加給,還有超勤加班費,請調後即奉准轉職,從民國八十一年到一〇四年,在第一線做了二十三年刑警,最後才從刑大副大隊長調任保防科長,現在主要工作則是負責情資蒐集。
回顧刑警二十幾年生涯,戴韶銘覺得幸虧如此,讓人生沒有白活。他常跟同仁聊天,大家都有兒有女,偶爾也要跟孩子分享一下自己辦案的故事,攻堅如何驚險等等,包括現在教學生也是,不時還需換點新鮮的題材。從事刑警工作的諸多回憶,如今都成了人生故事的養分。


【警察故事有驚險也有感傷】
談到辦案經歷一天一夜都說不完,他舉了兩個印象最深的例子。
民國八十一年間,戴韶銘第一次聲請搜索票帶隊搜查一個貨櫃屋,據線報裡面有改造霰彈槍。他描述當時過程,警察抵達時貨櫃屋門遭到反鎖,一名同事以工具破窗跳入,隨即聽到他在裡面大喊「把槍放下」,戴韶銘立刻跟進,見同事與嫌犯舉槍對峙、不斷互喊叫囂。戴韶銘冷靜地迅速掃描屋內,注意到嫌犯雙手各持一把霰彈槍,應無法單手拉擊錘擊發,立刻通知外面支援不要進來,同事趁隙對嫌犯腳部連開三槍,讓嫌犯棄槍投降。整個對峙過程不到十秒鐘,大家都捏一把冷汗,心想「每次出勤都要這麼危險嗎」?
另一個故事,來自戴韶銘一張「這輩子拍得最好的照片」。照片中,戴韶銘站在一棵被盜採破壞的神木前,樹中間被開了一個洞,他正側身將被挖下的樹塊塞回去。每回凝視那張照片,他總為神木哀鳴而感傷。
事件發生在新竹鎮西堡,整起偵辦過程歷時三個月,才將流竄犯案的山老鼠繩之以法,同時找回那塊神木的樹塊,幫它放回去。虔誠的戴韶銘說:「當警察多年,對於民眾遭到不平會申訴申冤,可是神木近兩千年樹齡,被山老鼠欺負、凌辱,卻無法發出哀嚎,感到非常難過。人在做、天在看,鏟奸除惡、替天行道成了他對自己的期許。」


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當選全國模範警察】
職場上有爭功諉過,警界破案搶功也時有所聞,戴韶銘就遇到一次。
有個強盜殺人犯罪集團流竄全省各地,戴韶銘花半年時間布線,最後收網攻堅,帶了相關單位共三十個人隊伍前往搜捕,未料主嫌犯機靈逃脫,他立即指揮分組搜索,結果有一組其他單位的同仁在馬路上抓到赤腳逃逸的嫌犯,沒有直接交給帶隊指揮的戴韶銘,竟將嫌犯帶回他們警察局,繼而接連偵破了專案內所有案件。戴韶銘從事刑警工作,雖然抱著破案不必在我的心態,但直屬長官們對他相當不諒解,覺得投入相當多人力、物力,臨了卻被別人割稻尾。開破案檢討會時,上級指導刑事警察局高層長官對此看不下去,當場嚴斥搶功的單位主管半個多小時。戴韶銘看在眼裡,心中沒有特別介意與怨言。
吞下這件委屈之後,民國八十八年到九十年之間,戴韶銘辦了許多案件,頻頻被新聞媒體披露讚揚,警界高層將他提報獲選為全國模範警察。這個殊榮相當難得,全國警察有八萬餘人,各縣市每個基層單位至少都提報數人,經過服務單位、刑事警察局、警政署重重甄選,每年只有二十幾位菁英當選。也許,審核時警界高層記得當初他默默承受被搶功那件事,還他個公道。
得獎那年他才三十六歲,年紀輕輕獲此榮耀沒特別在意,如今隨著年紀增長,慶幸當年做此忍讓,沒去爭功,能在如此年輕就得到高層肯定,感到相當欣慰。


【人生最美好的一件事 遇到亦侶亦師的妻子】
擔任二十幾年刑警工作,戴韶銘還曾擔任新聞發言人,與採訪記者接觸頻繁,因此與妻子結識,成就一段佳話。戴韶銘說,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件事,是遇見妻子,在彼此相互扶持的路途上,妻子不僅是他的心靈伴侶,更是人生導師。
以前當刑警時,視壞人如寇仇,總想著替天行道,懲奸除惡。但認識擔任記者的妻子後,常就妻子採訪所見一些值得關懷的故事交流,讓他對社會底層有更深刻的接觸,願意關注背後的故事。
有次,妻子帶他去關懷一個腦麻家庭,單親媽媽一人扶養兩個腦麻孩子,那天外面天氣很熱,家中沒有冷氣,媽媽想幫孩子洗澡,移開客廳中間的家具,拿一張藍白帆布鋪在地上,拉起四角設法做成塑膠布池,再用蓮蓬頭幫孩子洗澡。看到這一幕,戴韶銘深受感動,覺得社會底層確實有需要更多關懷幫助的一面。他認為「越是社會底層、越不向生命低頭的人,抗壓性相對地也強,值得我們去深入關心」。


【解決中年恐慌 藉學習突破】
孔子說「四十不惑,五十知天命」,講的是人的智慧發展。戴韶銘到了五十歲,感到這輩子就如此了,還有什麼好努力的?他亟欲擺脫中年恐慌,開始思考做點什麼讓生命往前進,妻子也鼓勵他不要安於現狀,要像個年輕人一樣,並說:「停止學習,就是老化的開始。」某晚他在竹北運動場慢跑,看到臺大進修推廣學院的招生廣告,在妻子支持下,考入臺大進修PMLBA,同時也對他在警校教書多所助益。
戴韶銘發現,在全國最高學府充電,接受頂尖師資施予一流法學教育,不僅墊高自己人生視野,還得以跟同班許多民間企業菁英交流。值得一提的是,因為擁有臺大PMLBA的學歷,提昇了自己,才有機會被聘請去警校當教官教書。
他喜歡在課堂上引判決實例解析做訓練。例如,警察開槍傷到人,警察追車撞到人,該怎麼賠償?從過往判例看法官怎麼判別當事人的行為?這種個案探討的方式,讓沒有接觸法律的人很快進入狀況,與以前法律系逐一解說條文意義的方式,實有天壤之別。PMLBA上課方式對於在警校授課有極大幫助。戴韶銘表示,運用PMLBA老師的教法去教學生,學生特別感興趣、容易吸收。


【用腳體驗人生 欣賞不同的美】
除了在臺大進修之外,戴韶銘開始慢跑。
慢跑是隨時可做的自我體能訓練,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準備,而進階版的馬拉松最能持久。他漸漸發現:「能夠跑步是件美好的事情,因為這天事情都忙完了,天候狀況良好,身體正常沒有病痛,所以才能輕鬆悠閒來跑步。」久而久之,慢跑對他而言,是種「最佳的犒賞」。「庸碌的旅人啊,請放慢腳步,看看天空的雲彩。」他很享受跑步時用雙腳認識這塊土地的感覺,在細微之處察覺不同的美。
今年六月從臺大畢業,他打算跟妻子先出國旅行,未來規劃自由行。旅行,也是一種人生學習,走得更遠,學得更多。誠如其言,「用有限的生命,留下雋永的身影。」留給別人,也留給自己。

採訪於二○一八年五月 文/蘇醒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