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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一而終的人生鍊金術

發布日期:2022-10-10
/專訪臺大進修推廣學院學員 邱月卿

邱月卿,四海工專土木系畢業,京華堂實業資深協理及創辦人之一。京華堂專注於微量貴重金屬元素(包括金、銀及鉑、鈀等)的研發及生產,創新研發出汽化式金箔達到奈米金等級,廣泛應用於食品保健、新藥研發、醫學美容、美妝保養等領域。和先生從學生時代交往至今,共同為白手起家的公司打拚奮鬥三十餘載,從青春少女、家庭主婦,一路成長蛻變至先生的最佳「賢外助」。

【前言】
「小時候要上臺北是不可能的事,臺北對我們來說很遙遠,只有逢年過節可以去西門町買新衣,一年一次。」一九六七年生的邱月卿敘述著童年故事光景,時光倒轉,將我們拉進了彼時的年代。她所謂居住的遙遠地方究竟在哪裡?原來是臺北市內湖區!沒有經歷過的人,很難想像現在商場散落、辦公大樓林立、捷運文湖線通過的內湖一帶,在當年,居然是一座遙遠的村落。

邱月卿尚記得,小時候祖輩留下的、內湖那一帶的山頭土地被政府徵收,爸爸一夕之間成了鄰居口中的百萬員外,於是她們家成為全村第一個有電視的家庭,街坊鄰居都要跑來看電視湊熱鬧。此外,她還是家裡第一位上幼稚園的幸運兒,姊姊、哥哥都未能趕上。

大她九歲的姐姐嫁得早,邱月卿從小跟著哥哥們玩耍,猜想自己個性偏中性,可能是源自於從小在男孩子堆裡混。有趣的是,她小學四年級時就學會「標會」,教會她的正是爸爸,標會的技巧、眉角,如何與「會頭」談,爸爸逐一傳授,甚至讓小小年紀的她,就自己騎著腳踏車,載著會錢去農會存款,而且這個「技能」在兄弟姊妹中只傳給了她。長大畢業賺錢之後,爸爸要她再多跟一個會,雖然小時候不明白爸爸的「栽培」用意,但是金錢觀、財務觀念似乎從小就被植進體內了。

【前奏:我的少女時代】
西門町的紅樓是不少四、五年級生的青春記憶,邱月卿的初戀也在此萌芽。當年的紅樓,被學生充當K書中心,但更重要的是交友園地。邱月卿在那邊偶遇了他校的男生,男孩把寫著自己電話號碼的紙條塞給了她,叫她打電話給他。

幾經掙扎和波折之後,女孩坐上了男孩的機車,都市男孩載著鄉村女孩上山下海,北海岸、陽明山都有他們的足跡,女孩發現原來外面世界這麼大、有這麼多好玩的地方,前方倚靠的肩膀既帥氣又可靠。清晨出門、半夜回家,媽媽氣得把她的棉被藏了起來,甚至憤而斷了她的零用錢金源。「我從小都很乖,就那時候學壞了。」忙著感受戀愛美好的少女,頭一回沒有聽爸爸、媽媽的話。

好在「壞」不到哪裡去,初戀成了她至今唯一的愛戀。為了多點時間陪伴在爸媽身旁,邱月卿遵守爸爸的期待,二十五歲才嫁給初戀情人、當時的男友、現在的先生。

原本在幼稚園任教的邱月卿,放棄了一個月三萬多塊的高薪(以當年來說, 算是非常好的收入), 婚後專心相夫教子, 成了家庭主婦。

【序曲:我是「邱小姐」】
先生二十七歲便創業,年輕小夫妻扛起了一棟辦公樓的房貸。當了三年的家庭主婦,邱月卿想重返職場,這個職場,理所當然就是先生的公司。先生公私分明,員工都明白眼前這位是老闆娘,但都稱呼她為「邱小姐」。邱月卿自己找事做,哪裡缺人手就幫哪裡,掃地、買便當,她都不介意,最在意的反而是「邱小姐」的唸法,「尾音不要上揚,『姐』要唸三聲,『小姐』就代表妳不是依附著先生存活,妳是獨立的個體。」

有一天,她在地上撿到了一張名片,主動打電話給對方,就此走上了業務的道路。邱月卿不諱言,如果人生重來一次,她未必會走上同樣的道路,畢竟創業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,以及要處理的瑣碎事宜。

和先生共同奮鬥至今的京華堂實業,是臺灣唯一合格食用奈米金箔的製造廠商。根據明朝李時珍《本草綱目》記載:「食用金箔具有保健和醫療作用,」且古今中外皆流傳已久。十多年前,臺灣尚未開放將金箔列入食品項目,是京華堂經過無數的實驗、檢驗和提列報告,爭取列入衛福部食藥署的食品添加物管理辦法之中。

京華堂長期供應食用金箔給臺灣菸酒公司和金門酒廠製造黃金酒,並自創黃金酒品牌,於宜蘭蘇澳設立金釀黃金酒廠。成立國際金釀聯盟,和世界各地的酒廠合作,讓獨家研發的汽化式金箔,飛舞在威士忌、高粱酒等不同酒款之中。

除了應用在食品、酒類之外,奈米金還能應用在美容保養、醫藥發展、醫材研發上面,被證實是二十一世紀生技醫藥的發展重點。先生負責實驗研發, 邱月卿則在公司的財務、業務、管理方面發揮才能,夫妻倆默契十足,成為生活與工作上的最佳搭檔。

【插曲:與癌共舞】
先生不惜血本重金投入設備採購,在實驗室裡沒日沒夜地研究。沒料到,有一天,自己的老婆也成了實驗對象。二○○八年,邱月卿被診斷出罹患婦科癌症,半夜醒來痛哭失聲,先生安慰她:「妳今天哭一哭,以後就別再哭了。」由於不希望經歷化療的波折,先生讓她改服用自家研發中的食用黃金和學習吐納作為替代方案;由於不會腹式呼吸,先生還壓著她的肚子,幫助她練習。十多年來,邱月卿和癌細胞和諧共處至今,癌指數成了她往後的情緒控制、壓力管理的度量衡。

邱月卿發現,癌症最怕的是壓力,一旦情緒、壓力管理不佳,癌指數就會跟著飆高,「不是旁人要改變或來順從我,而是我要能夠做好自己的情緒和壓力管理,所以,我把癌症變成工作上的助力。」她分享,只要癌指數不增反降,就代表自己確實做好了身心管理。

手術之後,她的癌指數來到十七點八,醫護人員跟她說明,這可能是妳最低的時候了。邱月卿卻曾讓指數一度降至九點多(其所罹患的癌症種類以三十以下為正常範圍),癌指數和她的心情起伏恰成正比,不服輸的邱月卿笑稱這是逆轉勝,她對癌指數的重視,讓醫生忍不住對她說:「別再看、也別太計較那些數值了。」

抗癌成功之後,「邱小姐」重返職場,赫然發現公司規模變大了。

【續曲:重返職場】
邱月卿休養生息了幾年之後,再度回到工作崗位。先生總是不明說,但夫妻就是有這默契,她感覺到是時候回去幫忙了。這時公司已經成長為中型企業,請了專業經理人擔任總經理職位,先生擔任董事長。

這次回鍋,邱小姐已不是以前的「邱小姐」了。現在回頭看,才發現當時自己在做的,就是所謂的「組織變革」、「企業瘦身」,而當年她只是看不慣公司虧損,自行訂立目標要將庫存變現金,先求損益平衡讓公司得以順利經營,想不到在短短的一年後便達標。

政府針對中小型企業提供教育訓練、輔導諮詢,同事沒去上的課,邱月卿自己去上,「原來工作不是只有『態度可以決定高度』,充實知識也很重要。」邱月卿上課上出了興趣,稽核、財務、人資,只要有課程,她便去學習。直到有一天,唸研究所的兒子跟她說:「該去接受更正統的學術理論教育了。」邱月卿便致電臺大進修推廣學院詢問課程資訊,最後報名了「精鍊高階管理與實務研習班」。

頭一回上課時,邱月卿的挫折感很深,一堆專有名詞在空氣中飛舞著,像是來自外太空的語言;自己雖是富實戰經驗的實業家,卻感覺有如草莽英雄走進學術殿堂。所幸幾次上課之後,漸入佳境,教授口中的專有名詞和個案探討,和自己公司所經歷的狀況、組織、文化等,逐一扣上。邱月卿反倒慶幸自己因為握有職權,能夠將課堂所學現學現用,應用到公司營運和治理上面。她決定提供資源,陸續把企業的高階主管也送去進修。

從小用心栽培的兒子,成了邱月卿知識升級的推手。看到合適的書籍,便放到媽媽的案前,甚至先找了輕鬆好入門的管理漫畫書籍,還比對過原文版本才推薦給媽媽,不時抽考以督促她閱讀。邱月卿找同事組成讀書會,共同學習,相互分享心得。

一九九七年,先生花了六十萬讓她前往德國法蘭克福參展,「可惜,我卻一塊錢都沒有賺回來。」回臺之後,她反省自己,自認是視野不夠、知識不足,即便機會主動來敲門,可能都無法把握。於是送兒子去加拿大當小留學生,住在寄宿家庭、申請公立學校,希望兒子更貼近國外的語言和文化。幾年後,當兒子決意返臺唸大學時,她也尊重兒子的決定,結果兒子一路從大學、碩士唸到博士,當年國外教育所學習到的語言、實驗、簡報等技能,在回臺就學的過程裡發揮了效用。

有回兒子特地等她返家,對她說:「媽媽,感謝妳對我付出的一切!」母子倆用各自的方式,表達無盡的關愛,讓她非常的暖心。

【安可曲:人生進階】
先生曾經吃味地表示:「妳現在都只聽兒子的。」眼前受訪的邱月卿依舊嬌俏可人,但已經不是當年為愛痴狂的少女,而是「邱小姐」昇級版了。她內心滿溢感恩之情,若不是當年那位「很酷」的男孩打開了她的視野、吸引了她;若不是男孩後來成了創業家、中小企業主,也不會成就現在的她。

年輕時曾因夫妻吵架跑回娘家,爸爸對她說:「趕快回去煮飯,那是妳該做的事。」中規中矩、任勞任怨是家庭帶給她的身教、言教,養成了她的專一和單一。「我只做過一份工作,談過一段戀愛。」她說的是,婚前只做過一份幼稚園教師的工作,一做做了七年,薪水從最初的六千六百元翻倍到三萬三千元。公司當年專心轉做食用金箔,放棄其他生意,也是因為她不願一心多用,要做就把一件事做到好。只要確認目標、下定決心,便一路向前,連先生都佩服她的毅力。

現在,身負企業責任的她,只希望讓員工能提升生活品質,過更好的生活,擁有更多的選擇權。帶員工去品嚐好料、體驗優質服務,因為他們在做的也是服務業。但自己卻是個無暇喝下午茶的老闆娘,「現在已經可以把工作融入生活了。畢竟白手起家的中小企業主,哪有假日可言。」未來,邱月卿計畫繼續在臺大進修推廣學院上課學習,將實務和理論持續應用和結合。

「黃金」從古至今,都被視為是珍貴的貴金屬,是屬性安定的材料,也是保值的貨幣。一心一意,從一而終的邱月卿,經歷人生的曲折、難題、奮鬥、努力,將自己的人生鍛造成金。

採訪於二○二二年三月 文/邱詩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