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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在當下‧珍惜現在‧全力以赴

發布日期:2021-01-20
/專訪臺大進修推廣學院PMBA學生 真貝陽樹

真貝陽樹,日商鹿島營造臺灣分公司管理部副理,臺大推廣進修學院PMBA事業經營碩士在職學位學程學生。出生於日本奈良縣,國中時耳聞臺灣一些趣事,對華語世界產生憧憬與好奇,大學時期到臺北遊歷、在北京學中文,工作數年後外派臺灣,並熱愛臺灣。

他謙遜的人格特質,使得人生中充滿貴人相助,能擁有今天的一切,他滿心感謝;「在我每個人生階段都出現貴人,包括老師、同學、朋友、同事、妻子、家人等,因為有他們支持、幫忙,生活到現在;自己只是平凡的普通人,擁有今天並不是靠能力有多好,而是遇到的人對我太好,感謝上帝。」

【母親堅強 努力培育三兄弟】
真貝陽樹有兩個弟弟,在他國小四年級年僅十歲時遭逢父母離異,母親忍辱負重,帶著三兄弟獨自生活,單親家庭這件事帶給他人生極大影響。

為了好好培養教育三個孩子,母親每天辛苦工作,早上七點出門,晚上十點、十一點才返家,靠一般上班族薪水養家,直到三兄弟都大學畢業,始卸下重擔,如今年近六十,仍保持工作狀態。

「母親二十六歲生下自己,離婚對他而言是辛苦的,在早期日本社會容易受到歧視,包括阿嬤也是如此看待。尤其當初母親不顧家中雙親反對,堅持與父親結婚,一旦離婚,受到家裡親友的責難更是特別大。」

在母親眼中,真貝陽樹有素質、有潛力,可惜國中以前做事不認真也不盡力,唯一認真的就是打電動,但現在終於對他感到滿意了。

【隨興自由的青少年歲月】
媽媽整天忙著上班,無暇管孩子,三兄弟在家自由慣了,整天愛玩、打電動,長期忽略課業。真貝陽樹記得,讀小學時母親帶他參加家長會,老師當面反映孩子學習態度很差,上課睡覺,不按時交作業;家長會結束,母親開車路上不斷哭泣,怪自己沒教好孩子,被老師責怪,「你是因為我沒空管你,才這樣偷懶嗎?」也許年幼無知,當時被罵得心痛,卻絲毫沒有挫折感,不覺得需要改變什麼。就這樣,小學、國中不愛讀書,沉迷電動遊戲,考不上奈良當地理想的高中,只好去大阪讀私立高中。這時他感受到人生中第一個挫折,如雷貫耳、將他打醒,認為不能再如此下去,要改變自己,否則人生會完蛋。

【覺醒 改變人生】
日本高校部活動文化盛行,進了高中,真貝陽樹加入柔道社,接受軍事化管理,學長十分嚴厲,「國中完全沒有接觸到這種情形,進高中開始真正認識這個世界,剛入社時非常不能適應,幾次後就習慣」。對於這樣管教方式,真貝陽樹認為,激勵是一種教育,適度會有幫助,但過分或誇張的打罵,容易造成身心傷害;這些所謂「道」的傳統仍具魅力,相較時下日本社會年輕人欠缺禮教涵養,「培養一個人素質的過程中,仍需要適當、適度的管教」。隨著人生閱歷逐漸豐富,開始思考、批判,建立個人價值觀。

經過高中三年努力,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學,剛開始又故態復萌,不想認真讀書。有位老師看不下去,常諄諄教誨地提醒他,「要認真上課,才對得起自己及家裡所付出的高昂學費」,他心想「還有好幾年,不急」。校內當時有個大二申請、大三出國讀書的機會,真貝陽樹打算申請去大陸讀書,帶著及格邊緣的成績參加面試,甄試老師看著成績單直搖頭,嚴詞批評:「這種成績去大陸,讀得下去嗎?你還那麼樂觀……你覺得這樣有用嗎?出國留學對你未來有何幫助?我們是私立大學,重視經營教學,如果讓你出去,你對大學又有何助益呢?」真貝陽樹自知理虧,無言以對;旁邊同時面試的女同學難掩崩潰,一時哭起來,無法再回答任何問題。

面試結束,洩氣的真貝陽樹找另一位老師抒發心情,提到自己被批評得體無完膚,被否定所有一切,難道自己真得毫無價值?這位老師從旁鼓勵說:「沒有那回事,有機會就去吧!」誰知人算不如天算,他出乎意料地獲得這個機會,還聽說後面可能有貴人相助。

二〇〇四年,真貝陽樹以學校選派學生代表身分,赴北京對外經貿大學進修,為期十個月,目的是學習中文。貿大在當時名列北京第四大,小有名氣。談起那段日子的感覺,跟臺灣親切舒適相比,大不相同……

【初次邂逅臺灣】
真貝陽樹談到對臺灣的印象與憧憬,源自於一位臺日混血的國中同學,常提到小叮噹、小丸子等在臺灣頗受歡迎;每回去同學家,他媽媽喜歡舉日本的事物對照「在臺灣叫什麼」當話題,引起兩人興趣。

大二那年,為了準備申請出國學習中文,拿到人生第一本護照後,第一次出國就和同學們選擇到臺灣臺北遊玩,順便適應中文環境。

「剛抵達桃園機場,我們便直接到西門町飯店下榻處,當時沒有那麼現代、漂亮,周遭攤販很多,吃的第一樣餐食是青椒肉絲飯,覺得太好吃。為什麼點這道?因為成績不好,只會念這道菜的漢字,其他滷肉飯什麼的都不會念;旁邊有木瓜牛奶攤,是我這輩子來臺灣第一個喝到的飲料,太好喝,太興奮了。」

這趟臺灣之行,他發覺「臺灣的環境非常舒適,人們親切,有些人還會說日語,如果來臺灣讀書,絕對無法認真,可能會天天到西門町、信義區等地逛街、看電影啊,打開電視就有日本的動漫、偶像劇、綜藝節目,不會想看中文節目、學中文,對自己成長也不會有太大幫助」。日本人有句俗語,「年輕時的辛苦,付錢也得體驗」,所以他選擇去大陸學中文。

【鹿島營造展開人生職涯】
在北京看到許多學生優秀出眾,熟悉數種語言,真貝陽樹見賢思齊,回日本以後,沒有認真找工作,打算出國攻讀研究所,順便學語言,大陸、新加坡、香港都是目標。後來受到周遭同學、朋友狂找工作的氛圍影響,心中非常焦慮,只好順應時勢也出去找工作。因為大一、大二時曾經在土木營建業打工,知道在臺灣有很多分公司的鹿島營造正在徵人,心想自己去過臺灣,又學過中文,就去參加徵選,沒想到順利獲得錄取。他表示,過程中有位人事職員格外關心他,並表示希望有機會共事,令他感到相當窩心感動,決定接受鹿島的工作機會,放棄出國深造。

二〇〇六年四月,正式展開鹿島的職涯。在新瀉、富山、福井幾個分公司歷練後,調到東京總公司海外部,不到三個月,意外地公司派去印尼蘇拉威西島據點工作。

蘇拉威西島是世界第十一大島,地點遙遠,從日本過去要四十八小時,先飛到峇里島,再轉機到蘇拉威西島,並搭車十二小時才能抵達工作據點。這是真貝陽樹人生第一次赴海外工作,到印尼才深刻體會到,「在日本分公司工作,只需按照公司SOP做事,不用特別理解法令,一旦到了海外則完全不是這麼回事。印尼分公司不像在日本累積那麼多KNOW HOW,也沒有建立標準SOP,身為一個外國人管理者,在沒有入境隨俗、不瞭解當地文化法令、沒有任何資訊及管道的狀況下,根本無法工作,無法指示下屬,也無法管理……」。那時開始感到需要學管理,埋下日後到臺大繼續進修的動機。

二〇一〇年十月,在印尼待了二十個月後,他開始感到身體不適,但不以為意;半年後回到日本順便看醫生,竟被告知染上重大疾病,需要立刻就醫。公司隨即將他召回,從二〇一一年五月到二〇一三年四月,兩年的時間都留在日本一邊上班一邊治療、追蹤,度過人生重大的關頭。

【吉人自有天相】
「二〇一三年三月二十八日,突然收到公司一封電郵,通知我五月一日到臺灣分公司報到,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,令人既驚喜又驚訝。」他說,「在人生當中,每個重要階段都會出現貴人相助,不覺得自己有多優秀,但遇到多數的主管都對自己特別好」。尤其特別感謝公司的是,應徵時的那通錄取通知,還有不因為自己生病、邊上班邊治療而給予負評,反
而給予極高評價幫助升遷。

他深信中國人所說:「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。」從小到大,父母離異,吃苦不少,這是惡的部分,但付出很多代價,也獲得很多善的回報,就像貴人相助,是付出而獲得的回報,「苦是負,回報是正;人生是公平的,正負最後會歸零、會平衡的」。

【熱愛臺灣】
二〇一三年,真貝陽樹剛來臺灣,看不懂中文,基本上除週末、假日以外,每天早上必定看報紙,看不懂漢字就查字典,習慣維持至今。

由於在印尼工作的經驗,加上這幾年中文程度逐漸提升,有機會到臺大進修推廣學院進修碩士在職學位學程,一方面學習管理課程、加強工作能力,一方面鍛鍊中文能力、拓展人脈,可說一舉數得。在臺灣生活幾年,對於臺灣的歷史,包括藍綠、李登輝想法、蔣介石、二二八事件、臺灣與中華民國代表的意涵等,甚至連一般人都不見得清楚的「一九四九年撤
退金門及古寧頭大捷的關鍵指揮官是日本人(根本博)」,他自認理解得比一般外國人深入些。

到臺灣之後的新樂趣是騎單車,曾從臺北騎到九份上方的不厭亭,也騎過從臺北出發,經淡水、核電一二廠、基隆、汐止,再回到臺北,但迄今尚未參加過比賽。「我在臺灣發現騎單車之美,每個城市、每條河旁邊幾乎都有自行車道,單車觀光做得真不錯。」

進一步問及真貝陽樹究竟喜愛臺灣什麼?有多愛臺灣?真貝陽樹的回覆挺有哲學味……「愛臺灣是盲目的(真正的愛是盲目的),我和臺灣有深厚的情感,但我講不出個中的原因,我很難說清楚究竟愛臺灣什麼。但我知道即便有一天我會離開臺灣,但是我仍然還會想再回來,為臺灣貢獻下去……」。

【人生目標 全力以赴】
談到人生目標,真貝陽樹表示,「目前我才三十四歲,說人生目標有點難,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,總有一天我會死去,希望我死的當下要有個感覺,就是……(對於人生)我盡力了!所有我可做的、想做的事情,我都做到了!那麼我就滿足了!我想要有這種感覺。因為時光不會倒流,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」,尤其在我的人生每個階段都出現很多貴人,我收到他們的禮(幫助),就一定要回報。

真貝陽樹引用蔡依林的話:「我不是天才,我是地才」,「所以我一定要努力,比別人要更努力;我不覺得自己是很優秀、很有能力的人,所以我要堅持、要堅強;人生要活在當下,珍惜現在,全力以赴」!

採訪於二○一八年十二月 文/蘇醒予